你应该读一读约瑟夫艾普斯坦

JosphEpstin

约瑟夫·艾普斯坦(JosphEpstin),大概在中文世界里还没有多少读者。很多出版商称艾普斯坦为“当代蒙田”,大约只是为了市场推广的方便。即使是在英文世界,艾普斯坦的读者可能也不算多。艾普斯坦的书主要在美国出版,而美国人基本上是不读任何哪怕稍微有一点点严肃的东西的。

无论从写作的质和量上来说,艾普斯坦都无愧于“当代蒙田”这个称号,他的写作风格简单易懂,却又有力而干脆。其实,艾普斯坦对于写作的态度可谓变态,遣词造句无不遵循H.W.Fowlr等人关于现代英语用法的一些规范。美国旅行文学作家比尔·布莱森也是位优秀的编辑,曾出过一本“布莱森恼人单词辞典”,书中列举了大量诸如纽约时报、华尔街日报等知名媒体的用词错误。然而对于艾普斯坦,恐怕挑剔如布莱森也找不出任何错误来,举个很简单的例子,当代英语一个普遍的误用是“最……之一”,艾普斯坦或是布莱森这些讲究词句的作者从来不会这样用。

年莫言获得诺贝尔奖,我在华尔街日报网站上读到一篇"ThNoblPrizForPoliticalLitratur(诺贝尔政治文学奖)",开头这么写道:

你可能还不知道,你和我都是同一俱乐部的成员,这个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还有列夫·托尔斯泰,亨利·詹姆斯,安东·契诃夫,马克·吐温,亨利克·易卜生,马赛尔·普鲁斯特,约瑟夫·康拉德,詹姆斯·乔伊斯,托马斯·哈代,豪尔赫·路易斯·博尔赫斯和弗拉德·米尔纳博科夫。这就是“没得诺贝尔文学奖者俱乐部”。这些货真价实的伟大作家,在诺贝尔奖首次颁的年,都还活着,却都没得过奖。

作为一名文学评论家,艾普斯坦的眼界之高令人难以置信,许多大名鼎鼎的作家压根没办法入他的法眼,比如说得过诺贝尔奖的黑塞,赛珍珠,斯坦贝克,辛克莱尔·刘易斯,也有些作家,不管得不得诺贝尔奖在他看来都一样糟糕的,比如诺曼·梅勒,乔伊斯·卡罗尔·欧茨,萨尔曼·拉什迪等。

前几年,王佩兴冲冲地写信给我,说他买了一大堆英文书,其中最主要有克里斯托弗·希金斯一本被纽约时报选为年度好书的文集,于是我顺手回了一段艾普斯坦的文字给他(来自ThWklyStandard):

直到六七周前,我决定要从头到尾读一遍《圣经》,现在已经开始读了。那些所谓的新无神论者——理查德·道金斯,山姆·哈里斯,丹尼尔·德尼特,以及近来的克里斯托夫·希金斯——大概是促使我读圣经的潜意识原因。圣经被称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故事,而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,如果我没读过它就离开这个世界,显然是愚蠢的。

后来,当另外一个朋友推荐我读理查德·道金斯的作品时,这段话又被我引用了一遍。

艾普斯坦的随笔内容包罗万象,发表在华尔街日报上的,以书评为主。在标准周刊(ThWklyStandard)上的,则写些生活上的事。新标准(NwCritrion)上是些长篇的严肃评论。此外还有评论(Commntary),这是本犹太人杂志,估计是写些犹太方面的事。艾普斯坦也常常写短篇小说,大多以犹太人为主题。

这几年,阅读艾普斯坦的文章成为我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乐趣。我记得有一次读到艾普斯坦的一篇书评“托尔斯泰传人”,其中写道:

就像苏联其它充满想象力的一流文学作品一样,这本书也无法出版。米盖尔·苏斯洛夫,一位政治局高官,说这本书就算再等上个两三百年恐怕也没办法出版。历史干预进来,粉碎了这种判断,不过悲伤的事实是,死于胃癌的格罗斯曼,无法活着看到自己的书出版。

我读到这句“历史干预进来,粉碎了这种判断”(Historyintrvndtosquashthisprdiction)时,大为赞叹,居然文章还能这么写,把历史拟人化,并赋予它一个强有力的动词,使得这句话如此简单却又充满力量。苏联政治局委员不可一世,可在历史面前有算得了什么呢?我把文章分享给王佩,他读完后立即买了一本它评论的书《生活与命运》,后来我再读此文,也买了一本。虽然到现在为止,我还没读这本厚厚的英文小说,不过也足见艾普斯坦文章的魅力。

然而,随笔始终是一种不太受重视的文学形式,鲁迅写了那么多杂文,没有哪篇能像小说《阿Q正传》那样令人印象深刻。奥维尔的随笔文章清楚有力,可是他更多地还是因为《》和《动物庄园》这样的作品为人所知。关于这一点,艾普斯坦也在他的文章中有所提及。

艾普斯坦写过一篇“你可能不认识我”的随笔,提到他年轻时偶尔会和索尔·贝娄一起打墙网球。当时艾普斯坦三十多岁,贝娄五十多岁,如果诺贝尔奖是关于比赛网球的话他肯定没有任何机会得奖。贝娄每次打球都要用尽全力,大不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,这使得艾普斯坦担心,万一索尔·贝娄死在网球场上该怎么办。第二天的报纸也许会写“诺贝尔奖得主死于球场,随笔作家一旁观看”,也许还会配图,关于艾普斯坦的图片注释则是“穿短裤的男子身份不明”,如果有一天自己死去,讣告上大概会这么写,“当年导致诺贝尔奖得主死亡者,未经服罪而亡。”

在任何时代,作为一个主要创作随笔的作家,恐怕都要忍受这般寂寞。然而就像蒙田本人一样,如果一个作家的随笔作品足够精彩,也必将恒久流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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